《人世间》(三卷本)是**作家梁晓声历经数年创作完成的长篇小说,全书一百一十五万字,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作品以北方省会城市一位周姓平民子弟的生活轨迹为线索,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写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多角度、多方位、多层次地描写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和百姓生活的跌宕起伏,艺术而雄辩地展现了平民百姓向往美好生活的人生努力和社会发展的历史进步,堪称一部“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作者感同身受,满怀深情,立足底层,直指人心,于人间烟火处彰显道义和担当,在悲欢离合中抒写情怀和热望。作品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是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长篇小说佳作,更是梁晓声长篇小说创作的一个新的高峰。
梁晓声长篇小说《人世间》,由中国青年出版社于2017年11月正式出版发行,为中国作家协会2017年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
2019年,《人世间》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2020年,荣获中华优秀出版物奖;2021年,荣获第五届中国出版政府奖;2022年1月28日,由《人世间》改编的58集同名电视剧在央视综合频道黄金时间播出,成为开年大剧。
《人世间》(三卷本)是**作家梁晓声饱含深情的鸿篇巨著,展现了作家丰厚的生活积累和健旺的创作活力,标志着梁晓声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新高度。《人世间》以北方某省会城市一个平民区——共乐区为背景,刻画了从这里走出的十几位平民子弟跌宕起伏的人生,展示波澜壮阔的中国社会巨变。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至改革开放后的今天,他们有的通过读书奋斗改变命运成为社会精英,更多的则像父辈那样努力打拼辛劳谋生。人物的性格命运各有不同,善良正直、自尊自强、勤劳坚忍、互助相帮的人性幽微之光却永远闪耀,梦想的力量荡气回肠。这是一部关于磨难、奋斗、担当和友情的小说,平民视角,悲悯情怀,纵横交错的复式结构,通过一个个可亲可感的人物全景展示中国社会的发展进程,让小说具有了社会生活的史诗品格。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祖籍山东荣成,1949年生于哈尔滨市,当代**作家、学者。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著有《今夜有暴风雪》《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返城年代》《年轮》《知青》等作品数十部,多部作品被译介到海外。
梁晓声是知青文学第1人,也是当代中国文学的核心作家之一。《人世间》规模宏大,它以周氏三兄妹的人生经历为主线,写出了城市平民近五十年来生活的巨大变迁。小说将人性的善、人心的单纯刻画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让我惊讶、震动、喜欢。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是文学青年的阅读圣*和励志经典,写的可以说是英雄;《人世间》写的是百姓生活,它将励志色彩潜隐在作品当中,写人物、写人心对当下青年读者具有教科书意义。
——**文学评论家 孟繁华
《人世间》是一代人的时代阅历,也是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人民总结。
——中国青年出版总社党委书记、社长 皮钧
于人间烟火处彰显道义和担当,在悲欢离合中抒写情怀和热望,《人世间》堪称一部“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
——中国青年出版总社副总编辑、文学评论家 李师东
《人世间》节选
一九八六年,周秉昆的父亲周志刚六十六岁了。
他四年前退休,落叶归根,终于又回到光字片了。领导们对他这位“大三线”的老建筑工人始终厚爱,有意让他的工龄延长了两年,这样他的工龄就可以达到某一杠杠,每月能多领八九元工资。他对此心存很大的感激——尽管受到格外关照,每月也只不过五十二元退休工资。在当年,那是不低的退休金,他也是光字片退休工资最高的人,比许多在职人员的工资还高,很被人羡慕。
在以往二十余年里,他的人生以光字片那个家为端点,向中国那些偏远的、经济落后、崇山峻岭的省份“发射”,他一直游弋于那些省份之间——A 市如同他的地球,光字片是他的发射台。现在,这一颗“老卫星”耗尽了能量,被收藏在光字片,仅有标志意义了。
常常有人问他这个走南闯北过的人,哪个省份留给他的印象**?他总说都差不多,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对A市表现出了别人难以理解的深情。退休后的头一个月里,他整天骑辆旧自行车到处逛,把全市的边边角角以及四周郊区都逛遍了。他逛得特过瘾,体会却只是两句话:“哪儿都没变,哪儿都熟悉。”
常常有人问他这个走南闯北过的人,哪个省份留给他的印象**?他总说都差不多,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对更加脏乱差的光字片一点儿也不嫌弃,因为见过太多比光字片还要脏乱差的情形。同样的情形,是当年许多农村和城市的常态。四年里,他这位从“大三线”退休的老建筑工人,似乎把光字片当成了“小三线”,把自己家所在那条被违章建筑搞成了锯齿状的小街当成了主要工程。如何让自己的家看上去还有点儿家样,理所当然成了他心目中的重点工程——他似乎要独自承担起改良的神圣使命。在春夏秋三季,人们经常见到他在抹墙,既抹自家的墙,也抹街坊邻居家临街的墙。他抹墙似乎有瘾,四年抹薄了几把抹板。有一年,街道选举先进居民,他毫无争议地当选了,区委副书记亲自奖给他一把系着红绸的抹板。他舍不得用,钉了个钉挂在墙上。他依然是个重视荣誉的人。
他的工具不仅是抹板,还有铁锨。人们也常见他修路,铲铲这儿的高,垫垫那儿的低,填填某处的坑,像在平整自家门前的地方。
见到他那么做的人有过意不去的,也有心疼他那么大年纪的,常常劝他,“拉倒吧!一条小破街,弄不弄有什么意思呢?下场雨又稀里哗啦踏烂了。” 他却说:“弄弄总归好点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或说:“我往土里掺了炉灰,再下雨不会那么泥泞不堪了。”
四年一晃过去,周志刚更老了。汉字的微妙之处是别国文字没法比的,只有中国才有“一字师”的说法。一晃多少年的“晃”字虽属民间口头语,但把那种如变脸般快的无奈感传达得淋漓尽致。周志刚完全秃顶了,脑壳左右稀疏的头发全白了。他渐渐蓄起了一尺来长的胡子,胡子倒有些许灰色,估计继续灰下去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多了。他的腿脚已不灵活,有点儿步履蹒跚,浑身经常这里痛那里酸的。当年在“大三线”工地上对体能的不遗余力的透支,开始受到必然性的制裁。别人已经称他老爷子了,而即使别人不那么称他,他也明明白白地意识到 自己确实老了。
不论对自家房屋的维修,还是对街坊家临街墙面的义务抹平,他都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抹墙需几道工序,先得备下黄泥,还得有足够的麦秸或谷秸往泥里掺。和好一堆抹墙的泥很需要力气,他和不动了。黄泥也稀缺了,可挖到黄泥的地方越来越少,那种地方往往很快便出现了就地取材建起的土坯或干砸垒的黄泥小屋。当那些小屋住进了人家,如果谁还去周边挖取黄泥,常常引发严重冲突。那些人家会形成一种占山为王的领地意识,攻守同盟,态度凶悍,让企图分享公共资源者望黄泥而却步。
周志刚是洁身自爱的人,当然避免自取其辱。缺少了黄泥,不论他对自家房屋的维修,还是对他们那条脏街所进行的面子工程,都只好停顿下来。毕竟他只是一个老迈的改良者,也只有点儿人生余力做改良者。倘要彻底改造自己家及那条脏街的面貌,需动用推土机和铲车,需有充足的建材,还需有一支建筑队——而单枪匹马的他只有一把抹板,街坊们心劲儿又不齐。对他们而言,维修自家房屋是分内之事,至于那条脏街已经那样了,可以怎样改良一下不在自己考虑范围。他们认为那纯属政府的事,如果政府不觉得有失面子,他们则是特能忍受的,住在那么脏乱差的地方的人家还有面子值得在乎吗?还讲得起面子吗?讲面子起码也得有黄泥呀,连黄泥都稀缺了,就只得让面子见鬼去了。墙皮掉得太不成样子了,才趁夜到这里那里去偷黄泥。倘谁家的男人或大男孩天黑后挑着水桶走往与水站相反的方向,那么准是到什么地方偷黄泥去了,用水桶往回挑是为了掩人耳目,街坊们对此心照不宣。偷黄泥往往引发人身伤害事件,但由于是刚性需求,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周志刚断不会做那种勾当。他连自家墙上掉下的墙皮也宝贵地留存起来,积少成多,以备用时。他不敢放在门外,怕被偷,专门放在家中一角。
星期日或年节假日,儿女们回来看望他和老伴时,他嘴里常常会忽然蹦出一句话:“你们谁知道哪儿有黄泥吗?”
儿女们便都装聋作哑。
他是在儿女面前自尊心极强的父亲,不会问第二次的,总用自言自语缓解自己的担忧:“这个家再不修修抹抹,那就不像个家了。”
他们老两口和外孙女冯玥玥住在那个家里。